[轰出]绘影(上)

*试一下童话风

*BGM:もののけ姫

*ooc

 

 

轰是在红枫燃烧得最浓烈的时候来到这片森林的。

 

他带着几件换洗衣物,一箱子画材和那把常年不离手的小提琴,孤身一人就搬进了枝叶掩映间的小木屋里。

 

紧贴着木屋生长着一棵银杏树,虽不如周遭其他参天古树高大,纤瘦的一条树干才刚刚超过木屋的顶,倒也枝繁叶茂。这季节正满树耀眼金黄,密密匝匝地蔓延开来,从木屋的窗子望出去,任何景色都被镀上一层温柔的暖光。

 

每天或是背着颜料画笔出门写生或是泡杯茶靠在沙发上读书的清闲日子过了足有三四天,轰看着窗外那片熠熠闪动的金黄,终于忍不住下了手。

 

当他将那支蘸满淡黄色颜料的笔刷轻轻按在画布上,沿着勾勒好的树叶轮廓一点点铺开底色时,一个声音叫了起来。

 

“请不要画我啦!”

 

轰执笔的手顿了顿,他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树叶在风中抖动的簌簌声微弱地隔着玻璃流进室内,红木地板上银杏树的影子摇晃着将长方形的阳光切得细碎。他摇摇头,想着也许是自己幻听了,在调色板上蘸了蘸,又重新专注眼前的画作。

 

“那个……可不可以不要画我啦!”

 

那声音不依不饶,还透着点焦虑。

 

轰停下手,这次他看清楚了,窗边地板上摇曳的银杏树影一点点聚拢慢慢化成了一个人形,有着一头蓬松卷曲头发的纤细少年的人形,从地板上走到墙上,像是轰投下的影子似的,只不过比他矮了将近半头。

 

“哦!”

 

饶是冷静胆大如轰焦冻,此刻独自在林间小木屋里亲眼目睹了树影化成了会说话的人形也被吓了一跳,他右手一抖,饱含水分的软毛笔刷冷不防按在了画上,迅速洇开一片水渍,浅黄色的一小条水流沿着画纸缓缓淌下。

 

“对不起吓到你了……”墙上的影子一只手摸了摸脑袋,看向轰焦冻——如果影子也有正反面的话——指着窗边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好,我是窗外的那颗银杏树。”

 

轰活了二十几年怎么也没想到都市传说灵异怪谈这一类事会被自己碰上,他听着那怯生生的少年嗓音,不知道怎么地竟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有礼貌的妖精看起来也不会害人。

 

“为什么不能画你?”

 

影子抖了抖,像是被问懵了,沉默了片刻后才垂着头小声憋出一句。

 

“……我不好看。”

 

轰挑了挑眉,又抬起手来。


我觉得你好看。他说。

 

“等等等等!”影子急了,从轰对面的墙上一下子跑到他的身侧,两只手挥舞着,“你听我解释……!”

 

“其实是因为……”

 

“如果被画下来的话,我就没办法修炼出人形了……”

 

“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

 

像是底气被抽走了,随着他垂得越来越低的脑袋,影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可怜巴巴的低声哀求。

 

“倒也不是不行。”轰闻言把画笔放进一边的水桶里,盯着影子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可是,你要怎么报答我呢,树精?”

 

“我有名字,我叫绿谷出久。”叫做绿谷的树精听到同意的回答时,声音瞬间也变得欢快起来,“我想想……嗯……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你是被樵夫救下的仙鹤吗?”

 

轰一边弯着腰收拾画材,一边忍不住轻笑——连实体都还没有的家伙,说着要帮我做家务,未免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绿谷这次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不知究竟是说给轰还是说给自己听。

 

轰还是捕捉到了绿谷那句微弱的‘算是吧’,他直起身子看着绿谷半开玩笑道,不过仙鹤是要和樵夫结婚的喔?

 

唤做绿谷的树精咻地一下跳到了天花板上,两只手捂着脸颊。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呀!”

 

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的银杏树叶却哗哗抖动响个不停。

 

轰仰头看着头顶那片害羞得快要染上绯红的黑影决定不再闹他,他抬起一只手冲他绿谷挥了挥,在他说话的同时,绿谷也满怀羞涩地说了些什么。

 


“我开玩笑的,你下来吧。”

 


“结婚,现在果然还太早了吧……”

 

 


……

 


 

“嗯?”

 

“诶?”

 


绿谷放下手来嘴巴张着,轰抬着头愣在原地,分别立于地板同屋顶的两个人遥遥相望。

 



空气安静得连树叶窸窣声也听不见了。

 




 

轰觉得自己也许的无意中误入了天方夜谭的世界。

 

清晨醒来玻璃杯里的温牛奶和装在白瓷盘子里涂满果酱的烤面包总是整齐地摆在红格子桌布的餐桌上,一盒供外出写生时享用的午餐便当已经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放在一旁。

 

傍晚当他带着一身萧瑟的秋风味道回到木屋里时,热气腾腾的晚饭又像是算准了他回来的时间似的,恰好出现在餐桌的中央,香味扑鼻。

 

至于那总是一尘不染的地板,收拾得整洁的床铺,还有挂在衣柜里一排还带着烘干机的暖融融味道的衣服自是不在话下,同一日三餐一起成为了轰焦冻在这间森林木屋里的日常。

 

而这一切的幕后操控者,那只银杏树精绿谷,却在爆出现在结婚太早了的爆炸性言论后整整失踪了三天,奈何轰怎样温柔呼唤都不肯现身。若不是凭空出现的饭菜和整洁的房间昭示着他的存在,轰甚至要怀疑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对话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

 

第四天的晚饭后,收拾好杯盘狼藉,轰在客厅中央支好画架盛满水桶,画笔颜料整齐地在茶几上一字摊开。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后,轰对着墙上一片银色清辉里摇曳的银杏树影半威胁半恳求似的发了话。

 

“绿谷,我知道你在。”

 

疏影横斜,万籁俱寂。

 

他拾起一只羊毛笔在水里涮了涮,又说道。

 

“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画下来了哦?”

 

树影晃了晃,熟悉的小人浮现在墙上,侧过头望向窗外不看轰。

 

“……你怎么知道我在。”

 

“有光就有影。”轰把画笔放了回去,视线粘在了绿谷身上似的不肯移开,“有影就有你。”

 

“叫我干嘛……”

 

趁着他没有在看自己,轰走近了些。

 

“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可聊的……反正我是一个满嘴胡话的奇怪树精……”

 

轰停住脚步,想了想,他果然还是卡在初遇时的坎上迈不过来吧。

 

“没有。我觉得很可爱。”他不自觉一只手抚上了绿谷的脸颊,触感是抛过光的木头墙壁的温润平滑,“而且一般人遇到这种罕事,都会想要多说两句吧?”

 

绿谷转过头,被他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身子。反正自己不过是片飘渺无实体的影子,他摸到的也不过是木屋的一角……他为什么要摸我?

 

“你在做什么?”

 

“啊对不起,冒犯到你了?”轰收回手,他本意只是想试试会不会摸到实体,然而这点隐秘的小心思是不可以被绿谷知晓的,于是他眨眨眼睛顺口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这是人类表达感谢和喜爱的一种方式,我想感谢你这些天为我做的。”


也不算太偏离实际,的确是表达喜爱时会做的动作。轰想。

 

绿谷又盯着窗外一言不发,留给轰一个侧面的剪影。他的脸颊圆润饱满,鼻尖小而尖翘,嘴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声音仍是青涩的少年音,喉结却已经轮廓渐显,倘若修炼成人形大约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突然抬起一只胳膊指向窗外,打破了轰的遐想。

 

“你对它有印象吗?”

 

轰顺着绿谷的指尖望去,一片银色的扇形树叶间,某根枝桠上系着一根深红色的宽布条,在沉沉夜色里红得发黑,也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破烂不堪的一根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碎成布片。

 

他摇摇头。不明白绿谷突然给他看这个的意义。

 

“要我帮你解下来吗?”

 

绿谷面朝着他,也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果然不记得了啊。

 

“记得什么?”

 

这几天轰总隐隐觉得异样,在这片著名的森林度假村里只有自己遇到绿谷也许并不是巧合,仿佛有什么因缘在里面,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透过重重迷雾追寻到真相。 

 

“没什么。”绿谷向着窗户走了几步,整个人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回过头,“你什么时候走呀?”

 

轰看着窗外层叠的树林,树叶稀稀疏疏地挂在枝头,一阵微风拂过卷走几片或红或黄的枯叶。用不了几周叶子就会掉光,紧接着皑皑白雪会覆盖整座森林,一切归于沉寂。

 

“最后一片树叶落下时吧。”

 

轰说着,不自觉地盯着绿谷那头蓬松的卷发,如果银杏树叶掉光的话……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绿谷两手捂住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晃晃头。

 

“就算树叶掉光,我也不会变秃啦!”

 

“哦……”轰眼睛转了转,语气平淡,不经意间问道,“绿谷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绿色啊,怎么了……”绿谷下意识地回道,迎上轰一双果然如此的眼睛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忙着解释急到舌头都打了结,“不、不对!我我我,我是说如果能够修炼成人形,我希望头发是绿色的哈哈哈哈……”

 

轰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看,终是抛出了这些天心中的疑问——你不问我的名字吗?

 

绿谷停下了试图挽回局面的碎碎念,两手垂在身侧,沉默半晌才回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轰焦冻。”

 

轰闻言愣了愣,斟酌片刻,谨慎地编排着自己的遣词造句,问道。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我们是不是认识?”

 

小小的树精像是定格在墙上一般一动不动,良久良久,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叹息,人影重新变回交错的银杏枝桠在地上影影绰绰晃动着。



“晚安。”

 


 

 -TBC.-

评论(14)
热度(121)
© 梨榠|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