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 失控

*职英设定

*ooc

 

 

 

事情失控之前本应可以挽回的。

 

一圈麦克风正凶神恶煞地挤在绿谷的鼻子底下,长枪短炮制造的白光织成巨大的网,他被牢牢缚在中央不得不面对台下躁动的人群。问题被一个接一个飞速抛出,几乎不给他思考,甚至喘息的时间。

 

“英雄焦冻刚才承认两人正在交往,请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转过头,轰焦冻就坐在他身旁不过二十公分的地方,表情一如往常,淡漠得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此刻的窘迫处境。但是,绿谷的视线向下滑去,轰放在桌面上那双修长的手交叉相握着,力度大到指节都泛起了淡淡的青白色。他听到他沉默了几秒,随后直视着人群平静地回到:

 

“昨天。”

 

这句简短的回答几乎瞬间引爆全场,伴随着愈发猛烈的镁光灯闪烁频率是更加咄咄逼人的尖声追问。他坐在原地,耳畔轰鸣,一张张面孔逐渐模糊,嘴巴变成张张合合的黑洞,他几乎被吸入,继而粉身碎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明明是为了否认交往才召开新闻发布会的。

 

 

 

 

01.

他们从雄英毕业后合租至今也三年有余。

 

网路上关于他们关系的各种分析经久不息地流传着,时不时还会衍生出些许新奇的版本。人们对于冷面帅哥和雀斑娃娃脸之间的情感谜团津津乐道,比八卦自己的恋爱经历还要乐在其中。毕竟,榜上有名的两位当红英雄事务所中间隔了快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还能和和睦睦地一直合租也就罢了,数年间竟一丝桃色新闻都没有,传出去难免引起无数遐思——比如,轰焦冻和绿谷出久是不是早就开始交往了?

 

他们并非未曾被流言蜚语所困扰。两人甚至经历了一段微妙的尴尬时期:他们默契地算准时间错开出门和回家的时机来避免碰面,有时运气不好在客厅撞见就轻轻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便迅速地钻回各自的房间。谁都对交往、恋爱等字眼避之不谈,连聊聊天气都变成一种奢望。

 

到了后来,轰会在晚饭后拿着手机给绿谷分享--“最新版本,我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一字一句地读道,惹得身旁的绿发青年捧着马克杯肩膀抖个不停,咳嗽声几乎盖过电视里的美食节目。随后话题被扯至家附近新开的便利店,亦或是从洗手间出来的安德瓦忘记了燃烧火焰胡子。早已无人理睬的屏幕上,白围裙松垮扎在腰间的男人将酱油倒入昆布汤,声情并茂地演示着如何调好一碗绝赞的冷荞麦面蘸汁。

 

可惜不管某些网站上用怎样刺激的字眼描述他们之间令人脸红心跳的互动,真相是绿谷出久和轰焦冻不曾逾越半步,简直清白得叫人怀疑——他们甚至从未在一张床上睡过觉。话又说回来,一间和室一间洋室的两房公寓,两个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显然没有什么理由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合租室友意味着什么?礼貌,互不干扰,规定界限内的亲密。他们本应该维持着这种理性的关系直到轰或者绿谷之间的谁先找到了命中的另一半,以其中一人的搬离为这段难忘的同住时光画上句号。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从室友,升级成了同居人。

 

“轰君为什么要那样说?”

 

绿谷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躬身坐在沙发上的轰焦冻。他垂着脑袋避开绿谷的视线,手臂似乎黏在了膝盖上,交扣的手指,紧闭的嘴唇。一尊沉默的雕塑。

 

绿谷攥在掌心的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发布会结束后的第19个电话——他看也不看,挂掉后直接关了机,同轰丢在桌上的早已黑屏的薄板放在一起,轻轻摆正。沙发沉重地凹陷下去,绿谷侧头望向轰,以无言注视催促着回答。

 

“对不起。”轰开口,声音轻轻的飘在空气中,“……没控制住。”

 

他终于肯看向绿谷,漂亮的异色眼底沉淀着什么复杂的情绪。若是往日恐怕早已被身侧的绿发青年敏锐地捕捉到,可眼下那人正焦头烂额,听完他毫无分量的道歉绿眼睛瞪了又瞪,半天没吭声。

 

控制什么?

 

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照着早已写好的发言稿,官方而礼貌地回复记者的提问,一切都已被安排妥当——有什么需要控制的?

 

绿谷在心里嘟囔着,还未来得及追问,铃声又一次响起,他们看着彼此都明白这意味什么:极少数知道家里电话的存在之一正在拨号。绿谷叹口气接起电话,那边饭田的声音惊雷般穿透话筒——

 

“抱歉绿谷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正从札幌赶回去!”

 

 

 

 

02.

比饭田先赶来的是双方事务所的人。

 

一群人挤在客厅里叽叽喳喳没个定论,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公众人物’,‘社会影响’等骇人的字眼时不时就跳出来阻碍谈话的进程。安德瓦坐在沙发中央一言不发,眼睛在客厅角落里站着的轰焦冻和绿谷出久身上扫来扫去。在他的脸色黑到可以搓煤球之后,两边终于勉强达成一致:英雄人偶和英雄焦冻要假装交往,一个月后再宣布和平分手。

 

末了,安德瓦恨恨地瞪了轰焦冻半晌,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后摔门而去。

 

绿谷出久没懂,可看轰的眼神,他显然是听明白了。他本想问轰那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转了半圈又被咽了回去。那是轰家的事。是父亲对儿子的叮嘱,是前辈对后辈的教导,他一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去询问,又要以怎样的身份去干涉?他们不再是十五岁的高中生,早已过了任凭肾上激素分泌一拍脑门做决定的年纪。成年人的世界有诸多苦衷,于是此刻他选择沉默。

 

茶几上摆着一式两份的‘恋爱协议’,尽管他们的名字在右下角亲密地挨在一起,两个当事人在签名时并没有机会读完条条款款。眼下客厅一片寂静,轰焦冻转身进了洗手间,有水流声隐约传来。绿谷又叹了口气,独自坐在沙发里捏起一份文件细读,第一条规定就让他苦笑起来:1. 隐私安全,绝不可再泄露任何个人信息。

 

说来也可笑,点燃舆论风暴的导火索,将他们推至风尖浪口的幕后黑手其实只是一张他们高中时代拍的小小的大头贴。

 

本是饭田同他们一起做出雄英校徽的照片,被人恶意将饭田p掉后配了文:指尖相对时,你我心意相通。顶着恶俗标题的文章将两人从相识到相恋的过程娓娓道来,尤其是轰和绿谷终于冲破枷锁互诉衷情的那段描绘得有板有眼,若不是绿谷作为主角之一知道这是编造的讹言,他险些也要当了真,为故事里那对少年的艰苦恋情偷偷抹上几把眼泪。

 

病毒式扩散的谣言一夜之间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而身为主角的三个人竟集体掉线。当饭田拎着两盒白色恋人匆匆赶来,刚一踏进家门他就深深地九十度鞠躬:“那天我在出任务没看到,都怪我没及时出来辟谣,绿谷、轰,对不起!请原谅我!”

 

绿谷想说没关系,我们又不能控制言论传播,可不仅这句话被堵在喉咙里,就连伸出去搀饭田的手也被他的下一句话冻在半空中:“实在抱歉,害你们用这种方式公开恋情!”

 

“诶?”

 

三个人站在玄关面面相觑,空气安静得可怕。最后是从发布会结束后只说了三句话——两句是回答绿谷,一句是谢谢——的轰焦冻先打破了僵局:“……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已经交往了?”

 

如果这是漫画的世界,那么饭田的眼镜此刻一定是歪着半挂在鼻梁上,他瞪着两人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断断续续的疑问:“你们、不是高中的时候……就,就开始交往了吗?”

 

“没有!我们从未交往。”绿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你们一毕业就搬到一起住……?”

 

“最初是为了省房租,后来是嫌搬家麻烦。”轰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拖鞋,俯身放在饭田脚边。

 

“所以、你们是……?”

 

“只是朋友!”绿谷抢答完,又扭头看向轰寻求认同,“对吧,轰君?”

 

“也是室友。”轰点点头,补充道。

 

结果饭田的后半截道歉辞变成了妄下定论,真是太失礼了!绿谷不得不连连哄劝:没事,真的没事。在他们频飞的敬语长句的空隙,轰端着茶杯淡淡地说道:好像回到了在保须市医院的那个晚上。于是气氛终于逐渐缓和,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叙旧。

 

等到把饭田送走,已是晚上九点。绿谷锁上门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轰苦笑道:“真是漫长的一天。”

 

轰微微颔首,轻声附和道:“是啊。”

 

“要吃吗?”绿谷晃晃手里的饼干包装盒,这次得到的是摇头的回复。于是他便将它收在了厨房的杂货架上。“早些休息吧,”他转过身隔着餐桌望向轰,“明天……就要开始执行协议了。”

 

“嗯……晚安。”又是幅度很小的点头,轰低声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和室,房门轻轻闭合的声音冲散了绿发青年那句慢了半拍的晚安。

 

绿谷仍站在原地,眼睛久久无法从那盒“谢罪礼”上移开。客厅灯光无法顾及的阴影里,藏蓝色包装纸上的‘恋人’两字依然刺眼,他犹豫一下,将一板已经拆封的草莓牛奶盖在了上面。

 

恋人……

 

怎么可能会是恋人呢?

 

他暗自嘀咕着将灯光熄灭,踩着月色溜回房间。

 

 

 

 

03.

协议执行后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依然会在清晨六点起床一同去家附近的公园晨练,在轰先洗澡的时候绿谷开始准备早餐。时间充裕的话端上桌的会是煎得微微紧缩的泛着油光的培根片、撒上黑胡椒碎的煎荷包蛋、涂着薄薄一层黄油的烤吐司,还有两杯兑了牛奶的咖啡——轰的那杯要格外再加两块方糖。有时绿谷懒了,会翻出前一天从便利店里买的早点。早餐后轰将碗碟收走清洗,绿谷便走进浴室。八点左右两个人一起走到地铁站,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顺着人潮踏上相反的路线。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傍晚轰开始在他的事务所门口等他一起回家。托前阵子新出的劳动法案的福,他们在工作的第四年总算是拥有朝九晚五的权利,当然,前提是那天不是他们值夜班。轰虽比他早下班一小时,也要挤着晚高峰的地铁跨越半个城市赶来。绿谷低声轻语,轰君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轰就摇摇头,没关系,我想早点见到你。说完总是顺手将对方沉甸甸的大书包背到自己的肩膀上。他神色泰然,声调平稳,徒留绿谷一人在在同事的调侃声中涨红脸颊。望着轰的侧影,他一时间竟分不清这到底只是逢场作戏,还是他的真情流露。

 

除此之外一切都照常运作,他们仍然是轰焦冻和绿谷出久,认识多年的好友,旁人眼中的情侣。而那些徒然心跳加速的隐秘瞬间被绿谷悄悄地藏了起来,这只是演戏,我们并没有真的在交往,他如此告诫自己。可下一次当晚饭后两人窝在沙发里、轰倾听他讲起白天的趣事,同那对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异色眼瞳视线相碰时,他的心脏还是会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怎么了,绿谷?察觉到他突兀停顿的轰歪了歪头关切道,绿谷一惊从小心思里回过神来,丢下一句‘我我我我去洗澡!’落荒而逃。

 

轰君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从发布会回来的那天,他故作生气地质问他为何要那样说,心里却仍怀有一丝希冀:也许轰君会说些什么,比如,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个人只是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着。

 

绿谷以为自己算是了解轰焦冻:他知道他最爱的草莓牛奶牌子是同类产品里口味偏甜的那个,而且他只会买纸盒装;知道被媒体称为冰山池面的轰其实时常会露出微笑,俯身去摸公园里的野猫;他还知道他的衣柜里有一排一模一样的白色背心——因为穿着很舒服,被时装杂志评为衣品前三的英雄焦冻如此回道。

 

唯独这件事他始终琢磨不清他的心意。 

 

高二的白色情人节,他将亲手做的曲奇饼干送给他,又实在害羞,欲盖弥彰地送了饭田与丽日。轰看起来很高兴,他期待着回应,换来的却依旧是沉默。但是下一周的周末,男孩又邀请自己一起去看望他的母亲。还未等他开口自我介绍,病床上的白发女人和蔼地笑了笑:你就是绿谷出久吧,我听过许多你的事情。临走前又拉着的他手悄悄耳语:谢谢你,作为特别的存在。

 

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透明墙壁,而躲在后面的男孩并不打算将其打破。他试图绕到它的另一侧却发现砖瓦紧密,延绵千里。

 

花洒喷出的冷水砸在他的头顶,他渐渐冷静,不,也许从始至终轰焦冻都没有那个意思。心动的是他,害羞的是他,尴尬的还是他,一直都不过是他绿谷出久一人的独角戏。他站在水流中自嘲,发布会上轰君不过是口误罢了,他到底在暗自期待些什么呢?

 

这些年他学会隐藏,学会伪装。他学会如何克制自己没有结果的感情。 为了轰君,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们仍能作为朋友相处的未来。 

 

他都应该继续做一个哑巴。

 

 

 

 

 

04.

第一周进行得很顺利。网上偶有几条咒骂也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庆贺声里,一片热议中没人看出他们的恋情不过是建立在一纸合同之上。周末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有老婆婆走过来颤巍巍地拉起绿谷的手祝福道:要幸福啊!绿谷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露出那副为人们所熟悉的微笑:嗯,我们会的,谢谢您!

 

他在外面总是那样笑。只有轰知道被人称作元气英雄的人偶回家之后会踩下鞋子,咚咚咚跑过地板一头扎进沙发,脸埋在胳膊肘里趴着小声嘟囔:好累……不想起来了……他会一边看作战计划一边捏着下巴焦虑地碎碎念一整晚,会抱着电脑对售罄的欧尔迈特手办哀嚎,轰也撞见过他偷偷躲在洗手间哭红眼圈的样子,他走过去轻轻拍着坐在马桶盖上的青年的后背,任由温热的液体打湿腹部的布料。

 

回到公寓的绿谷出久是一个情感丰富会哭会笑的人,可当他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几乎永远只有两个表情:笑和平静。他想,绿谷出久是不是一直都在演戏?他演的就是一个不会有负面情绪的人。习惯性的笑容成了他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他买了很多食材准备学做便当。反正是星期日的晚上,他有大把时光。但现实比轰想的难,他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左手一本摊开的菜谱,右手一个支起来的手机,首先要把鸡蛋搅散……他像婴孩牙牙学语,从零开始学习如何烹饪。

 

绿发青年从玻璃拉门外探头:“轰君在做什么?”

 

“便当。”他说着一刀剁下,胡萝卜却从手中滚开,刀刃空劈在砧板上,紧挨着拇指。吓得绿谷飞奔过去拽起他的手确认了半天五个手指头是否都还完好无损,而后急急地扬起脸:“小心一点啊!!轰君!”

 

轰看着仍被紧抓在对方手里的左手轻轻咳嗽一声,绿谷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手,忙拧到一边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怎么突然做便当?”他试图转移话题。

 

“好像很多高中生交往的时候都会给恋人做便当,所以想试着做一下。”轰说完,故意去瞧绿谷,看到青年愈发涨红的脸颊后,不自觉扬了扬嘴角。

 

“我、我们事务所周边餐厅很多……轰君不用这么麻烦的。”

 

“总是绿谷准备餐食,我也想为绿谷做些什么。”轰摇了摇头。

 

“那我来帮忙吧!”绿谷说着就开始挽袖子想去洗番茄,却被两手沾满调味料的轰用胳膊肘轻轻推了出去:“谢谢绿谷,但是我想自己完成。”玻璃拉门在他面前无情闭合时,轰还不忘叮嘱他:明天中午之前不可以偷看。

 

把绿谷赶走后,轰一个人面对菜谱调味料那栏的‘适量’两字皱起眉头。他想起高二的白色情人节,绿谷拉着他一起向砂糖同学学做曲奇饼干,他们把各种配料放到电子秤上:黄油100g,砂糖45g……甜点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可以被精准测量,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可做菜不同,适量,怎样才算适量?

 

他对绿谷出久的喜欢要控制在多少才算适量?才不会被那个人察觉,继而讨厌?

 

那天他从绿谷手里接过那包曲奇饼干,满心欢喜以为是某种殊荣。但第二天他便发现原来饭田、丽日也人手一包,那时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对绿谷出久而言,他也不过是和饭田丽日一样,只是普通的朋友罢了。

 

所以他把对那个绿眼睛男孩的喜欢压制在心底,可这么多年一直都乖顺听话的感情却在发布会上暴动,嘶吼着要挣脱牢笼向世界宣布真相。那一刻他面对无数镜头时突然茫然地想:如果他们真的在交往该有多好?

 

他不专心,结果玉子烧软塌塌地散做一团,煎糊的照烧鸡腿粘在锅底扣不起来。他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杰作”看了半天,最后精挑细选了几个勉强能看得过去的小心翼翼地摆进绿谷的盒子里,至于剩下那些黑糊糊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则统统倒进了自己的碗中。

 

第二天绿谷在办公桌前,看看便当又看看附着的便签没忍住笑出了声。淡黄色纸片上的几个字看起来委屈极了:抱歉,努力了。

 

后辈好奇地凑过来,瞧见盒子里切的手指粗细的葫萝卜条也扑哧一声乐了:“英雄焦冻做的?”

 

绿谷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赶忙替轰挽回形象:他做的冷荞麦面很好吃的!

 

后辈诶了一声又抿嘴笑道:英雄焦冻真的很喜欢您啊。

 

这次,绿谷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05.

第二周也胜利结束。轰做的便当一天比一天像样,事务所的人也渐渐习惯了这两个一下班就腻在一起的甜蜜情侣。唯一的插曲大概是周四时,英雄人偶在最新的英雄排行榜挤进前五,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办公桌上就多出一大束红玫瑰,米白色贺卡上烫金的字印着:谨祝英雄人偶工作顺利!

 

祝词无需署名,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绿谷在同事的起哄声中默默捂脸。当傍晚轰照旧来接他时,他表达了谢意又委婉地表示下次不必如此。轰的脚步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初,淡淡地回道:绿谷下一次还会更好,可花没有下一次了。绿谷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两人走到地铁站,一路无言。

 

星期五傍晚的地铁格外拥挤,绿谷拽紧吊环随着人群摆动,身躯紧密相贴,每个人在此刻都亲密无间。他连身侧那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年轻女性手机屏幕上的内容都看得一清二楚:面积十叠半,月租12万。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也应该找找合适的新公寓——-既然他们“分手”了,两人便没有理由再继续“同居”下去。而且即便“分手”了,他们也许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刚分手的生疏、不联络,渐渐缓和,重新成为朋友……他开始为草率签下协议感到懊恼,明明是自己的感情,为何却不受自己的掌控?

 

两周来网络上的声音没有停止过,他们的交往慢慢变成全民狂欢,这使他心里升起一种痛苦的罪恶感,他作为英雄却在欺骗世人。也许他们该向公众坦然,他想,情愫是假,协议是真,可这是绝对的丑闻,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觉得轰和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肥皂泡里,旁人只道流光溢彩的水膜美丽动人,赞美声不绝于耳,却无人在意脆弱的泡泡破裂之时他们会从空中坠落。

 

接着,像是印证他的不安般,变数出现了。

 

那是个阴天,空气潮湿闷热,喘不过气,他们被派去围剿一个藏匿于代代木公园的villain组织。敌人狡猾,战斗激烈,足足耗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其捉拿归案。快要九点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家门,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钻回房间。

 

当那段轰滥用个性袭击路人的视频在推上疯转、攻击他们的恶毒词语被无数躲在屏幕后的人敲下时,轰和绿谷也许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然而地球转动,昼夜更替,网络上永远不缺醒着的人传递信息。


“轰君……这是真的吗?”绿谷声音颤抖,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晃动,他不得不开启免扰模式才能避开事务所频繁打进的电话将那段视频完整播完。视频里的轰神色凌厉,凶猛冰刃直刺几个混混打扮的男人咽喉,他们中间似乎围着一个人,又因视频巧妙的拍摄角度看不清正脸。

 

窗外黑漆漆一片,大雨急速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在凌晨一点的房间里格外响亮。客厅灯光从头顶浇在轰的身上,他额前垂下的碎发为眼睛覆上一层深灰色阴影。 他坐在沙发上,一如发布会结束后的夜晚,如同一尊雕像,长久地沉默着。绿谷甚至以为他坐在那里睡着了,刚走近些想将他轻轻推醒,就听轰低声说道:“……是类似世杰那个女生的个性。”

 

“什么?”绿谷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不得不缓缓坐到他身侧。 

 

“他们制造了你的幻象,然后他们……”轰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半天才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后半句:“……然后他们在侮辱你。”

 

“什……!”绿谷的手腕一哆嗦,差点没抓住手机把它摔在地上,“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那家无耻报社下的圈套,他们逃散时我好像看到一闪而过的logo……我不确定。”轰说完又轻轻摇头,像在否定自己的话。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贸然攻击啊!”绿谷捏了捏眉心,从他被事务所电话吵醒后就一直没有放松下来过,“轰君也知道,对平民出手是英雄的死忌。”

 

“我不知道……莫名变得很愤怒。”轰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般吸了口气,抬眼看向绿谷,“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容易冲动。”

 

绿谷睁开眼,那对湿漉漉的蓝与灰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清里面映着的自己——手指扔按在鼻梁上,嘴巴和眼睛一同滑稽地大张。他们望着彼此都在等对方先开口,直到厨房里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他们同时站起身向玻璃拉门跑去。

 

杂货架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风卷着雨滴从大敞着的窗口呼啸而入,掠过金属边框时还发出阵阵尖叫像在邀功。绿谷忙将架子扶起来,轰从他身后绕过去将窗户拧紧,室内总算是短暂的恢复了平静。

 

他们默契地蹲下身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物品:从塑料封里甩开的草莓牛奶,还剩半盒的咖喱块,一本租房杂志……一本租房杂志?轰从地上拾起那个倒扣着的小薄本,打开的那页上已用红笔细细做了批注,他愣了愣抬起头看向绿谷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要搬走了?”

 

“啊、嗯……”绿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他装作继续捡东西避开轰的视线,“虽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但是大概……”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分手了。”他捡起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翻过来一看,指腹正按在‘白色恋人’几个字上,他动作一顿,很快又将它在架子上摆好,“这里离你的事务所更近些,所以我搬出去比较合适。”

 

余光告诉他轰仍杵在原地瞪着自己,绿谷不敢转向他,只好开始给搁板上的东西重新排列位置。他听到那本杂志被捏紧发出的轻微呲啦声,而后是青年低沉却无比坚定的声音:

 

“绿谷,你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他没有停止手下的动作。

 

“我们不会分手的可能性。”

 

“什么?!”这次是拔高音调的惊叫。他的手僵在了荞麦面的包装盒上。

 

“这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我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总是不敢说,”轰攥着那本杂志走近,站在那个仍面‘架’思过的绿发青年身畔望着他,“但是现在也许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分手,都要有一段时间无法联系……不如就说了吧,我也快到极限了。”

 

“也许接下来的话会让你感到恶心,也许你会讨厌我,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将它传递给你。”

 

“绿谷,我从高中时就喜欢你了。”

 

没有动静。只有客厅里的钟表咔哒咔哒一圈圈走过。面前的青年仍保持着手臂伸进架子里的姿势直立着,一动不动。

 

睡着了?轰疑惑地凑近去看,这才发现那对绿眼睛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往下落。他一瞬间慌了神,杂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他的两只手悬在空中,想要去触碰对方又瑟缩着。

 

“抱歉,我想过会被讨厌,没想到会这么讨厌……”

 

“半夜说这些话真的对不起,到正式分手之前我会出去住旅馆……”他的话被一个凶猛的拥抱截断,看着拱在自己胸前的那颗毛茸茸的绿发脑袋,轰惊讶道:“绿谷……?”

 

“没、呜……没有讨厌!”

 

绿谷将环在轰腰侧的胳膊搂得更紧,在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哽咽道:

 

“是太开心了啊!”

 

 

 

 

06.

“首先,我们想要为上周那段视频道歉,引起恐慌十分抱歉。”

 

台下依旧是黑压压的人群,混合着冰冷的机器,而这一次他不在迷茫。

 

“但经过调查我们发现是某家三流报社的恶意圈套的,介于其对英雄焦冻造成了无法估计的名誉损害,我们已正式提起诉讼。”

 

绿谷按照事务所拟好的发言稿读着,致歉、追责,最后,按照流程应该向众人宣布他们恋情的终结。这是早在四周前前就规划好的事情,就如同那份签着两人大名的协议所写:英雄焦冻和英雄人偶要假装交往,一个月后宣布分手。于是他望着那正闪烁着红光的摄像机,清了清嗓子,说道: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告诉大家。”

 

绿谷转过头,轰依然坐在他的右侧,无人看见的桌面之下,两双手正紧紧相握。轰扭过头,两双被白光照亮的眼睛里是彼此的身影,他们笑着互相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失控,不如就让它继续失控下去吧。

 

绿谷举起自己的左手,微笑着向世人宣布:

 

“我们订婚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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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在写的时候也失控了,和最初想的变成了完全两个故事T T

复健好难,哭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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